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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汉血河山】(71-80)【作者:雨夜落枫】

作者:雨夜落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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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第七十一章:各怀异心逞奇谋(一)

  冉闵抱拳行礼道:「元帅,末将以为虎牢雄关只可智取不可强攻。」

  「智取智取,那虎牢关城高池深,敌军兵精粮足,你难道还能让城中敌军开
门投降不成?前些天军议,火计水攻都不可行,我说驱赶晋人攻城,你们也不愿
意。当时便是你说,当以正兵相攻,今天偏又说要智取。如此前后矛盾,果然是
晋狗本性,反复无常。」苻洪打断冉闵之言,轻蔑地道。

  「够了,军议之时,不可意气用事,让冉将军把话说完。」姚弋仲一声断喝,
制止了苻洪的讥讽,「你若是有办法破城便直说,不然就当虚心听听别人的计策。
况且冉将军乃是我大赵名将,你以晋狗相辱,是何道理?」

  苻洪轻轻哼了一声,倒是闭上了嘴。他恨恨地瞥了姚弋仲和冉闵一眼,随即
抬头望天,做出一副桀骜之态。姚弋仲也不理会,将头转向冉闵,微笑道:「冉
将军有何妙计,快快道来。」

  冉闵听了苻洪无礼之言,眼中杀机一闪而逝,但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。
他朗声道:「末将昨日回营苦思,偶得一策,还要请大将军指教。兵法云,上兵
伐谋,其次伐交,其次伐兵,其下攻城。故善用兵者,屈人之兵而非战也,拔人
之城而非攻也,毁人之国而非久也,必以全争于天下,故兵不顿而利可全,此谋
攻之法也。此等兵道,那些不学无术、只知好勇斗狠之辈自然是不懂的。」

  姚弋仲知道他在讥讽苻洪,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。他素喜汉学,少年时以
名士自诩,对滥杀无度的氐族苻家并无好感。冉闵所言攻城之害,正是他所担心
的。他下意识地叩击着面前几案,期待着冉闵的破城之术。

  「诸葛雅新得关中,立足不过数月,根基不稳,民心未安。诸葛雅手中带甲
之士不过数万,却要北拒匈奴,南防成汉,西凉虽与她修好,难保未存觊觎关中
之心。如此诸葛雅须得分兵驻守四方,正所谓力分而弱。如今我大军兵迫虎牢,
诸葛雅亲率主力与我军对峙于此,其长安城内防守必然薄弱,攻其不备,即可一
举破之。」冉闵娓娓而道。

  「长安空虚,可一举而破?真是笑话!谁不知道那关中乃是四塞之地,巴蜀
成汉君昏臣佞,自保尚且不足,岂有余力进取?蜀道艰险,只需数千人扼守陈仓
古道,成汉岂可飞渡?西凉幼君方才即位,自顾不暇,绝无可能出兵。你说突袭
长安,难道要指望匈奴人不成?」苻洪忍不住再度出言讥刺。

  「正要依仗匈奴!」冉闵大声道:「我已经派人查明诸葛雅虚实。诸葛雅所
部名将谋臣,不过夏侯昭,李鸿,张佩,徐绩,郭凌,钟烈诸人。诸葛雅如今亲
率主力,与我军对峙于此。其谋主李鸿,大将张佩、钟烈,皆在此地。除此之外,
夏侯昭屯于天水,徐绩屯于金城,郭凌屯于扶风。此刻长安城内,只有数千新募
兵士,与户部尚书王琰镇守。那王琰不过一文弱女奴,不习兵事。若有数千精兵
奇袭,长安必可一举而下!」

  「古之所谓关中四塞者,乃是战国时秦人与山东六国相争。彼时匈奴未起,
不过东西相争而已。函谷关、武关、陈仓、萧关四塞,皆向东、南。以诸葛雅军
力分布,西南东自可凭险而守,可是北地只靠夏侯昭一军两万人,又岂能守住绵
延千里的大漠荒原?」

  「以我之见,我军可遣一偏师,自并州沿汾水走平阳,攻上郡,如此东渡可
夹击洛阳,向西则可威胁长安。再遣使连结匈奴刘务桓与鲜卑拓跋什翼犍,以关
中子女财帛为饵,令两部入长城,袭取长安。以夏侯昭一军,又岂能照顾周全?」

  「届时匈奴鲜卑骑兵兵临长安,以王琰之才,数千新兵,长安必破。雍州乃
是诸葛雅根基,心腹之处受此重创,她岂会在此地恋栈?虎牢关自可不战而下。
况且她回师救援长安时,军心涣散,我军从后掩杀,必可大破诸葛雅,若能擒杀
诸葛雅,夏侯昭、徐绩、钟烈等人不足道也。」

  「好,好,好!好一个伐谋伐交之策!冉将军深通兵法,真乃国之干城。听
冉将军一席话,我对反贼诸葛雅内情可谓了如指掌矣。知己知彼,运筹决胜,冉
将军之谓也。襄儿,苌儿,你等须得多向冉将军学习才是。」姚弋仲抚掌大笑,
转过头向儿子姚襄和姚苌吩咐道。

  「大将军谬赞,冉闵愧不敢当。两位少将军横扫河北,以数千铁骑剿灭数万
贼寇,冉某十几岁时,可没有两位少将军的功绩啊。」冉闵连忙逊谢。姚襄和姚
苌兄弟闻言甚喜,纷纷抱拳回礼。

  苻洪看他们互相吹捧,心底骂道:「一群厚颜无耻的家伙。」他出言打断了
他们的交流:「一只偏师从并州出兵?如今燕国以慕容霸为平狄将军,戍于徒河。
征东将军邓桓屯兵乐安,正与燕军对峙。哪来的兵力分兵?至于连结匈奴和鲜卑
出兵,你就不怕前门驱狼,后门进虎吗?匈奴和鲜卑,可比诸葛雅那些晋狗奴隶
难缠多了。关中落入他们手中,又如何向大王交代?」

  姚弋仲闻言不禁沉吟,冉闵笑道:「不必担心。邺城内尚有大军十余万,大
将军可禀明陛下,遣燕公石斌率一旅之师,西出并州。至于匈奴与鲜卑么,等到
他们在长安劫掠时,我军可截断长城一线,看他们与反贼厮杀。此卞庄刺虎之计
也。」

  姚弋仲笑着接道:「若是他们两败俱伤,我军不但可以收回关中,甚至可以
收回河套与燕代之地?」冉闵抱拳道:「大将军英明。」

  苻洪又泼冷水道:「如此一来,尚需派人向大王请旨。就算陛下允了,遣将
调兵又要数日。等到兵出并州,即使顺利也要一个来月。再加上联络匈奴鲜卑,
对方就算愿意出征,等到兵临雍州,只怕还要一两个月。我五万精锐,千里馈粮,
日耗千金,这费用怎么办?何况顿兵城下,师老兵疲,只怕还没等敌人后方生变,
我军士气已经低落不堪了。你这计策,只想着让别人出力,自己躲在后面拣好处,
真是懦夫行径。」

  「苻将军,既然不赞同冉某,可有更好的办法?」冉闵见苻洪三番五次捣乱,
忍不住出言讥讽道,「苻将军倒是家学渊源,智勇双全,令孙那日不畏敌军,直
薄城下,可谓勇矣,令孙受伤,苻将军断然离开,不肯一顾,可谓智矣……」

  「冉闵小儿,某和你誓不两立!」苻洪闻言大怒,合身向冉闵扑去。冉闵振
臂一推,苻洪力量不及,顿时倒退数步。此时姚弋仲身后双子姚襄姚苌,已经上
前拉住了他。姚弋仲更是大喝道:「够了,你们一殿为臣,自当和衷共济,像这
样吵闹殴打,直如市井流氓一般,成何体统?」

  姚弋仲先对蒲洪道:「苻将军,军议之事,自当群策群力,各抒己见。冉将
军所思所想,俱为早日平乱,你为何总是讥讽?」他转过头又对冉闵道:「苻老
将军年事已高,前日爱孙为国捐躯,生死不知,你该多体谅些,怎可以此事取笑?」
两人闻言,俱是讷讷。

  姚襄忽然插言道:「父亲大人,两位将军,末将不才,倒有一策。我军可拣
选重骑精锐,埋伏于两侧。同时派轻骑至城外昼夜轮流叫战。敌军若是出城应战,
我军自可设法截杀。若是置之不理,我军也可变佯攻为真攻。如此虚实相间,敌
军须得昼夜警戒,士气必堕。」

  冉闵赞道:「少将军果然足智多谋,好一个疲兵之计。至于粮草么,如今后
方贼寇已经平定,自可从河北河南各地就近运粮。相比起来,反贼诸葛雅新得关
中,裹挟流民数十万,她的粮食更加经不起消耗。」

  姚弋仲赞赏地望了儿子一眼,心道:「此吾家千里驹也。」他肃容道:「冉
将军伐交之策,我必定上奏陛下,务请从速遣使出兵。姚襄,姚苌,你们率领三
千弓骑,负责催缴护送各地粮草,不得有误。」两人接令退下。

  姚弋仲又详细布置了三军如何佯攻,如何扰敌,如何设伏。等到商定好细节
之后,整个上午已经过去。苻洪出帐之后,恨恨地瞪了冉闵一眼,掉头而去。冉
闵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露出一丝冷笑。「老贼,我们的账,日后再慢慢算。」他
的目光看向了邺城的方向,「石虎一定不会拒绝这个计划的。呵呵,等到石斌在
长安和诸葛雅打个昏天黑地时,这石虎老贼若是一死,邺城自在我的掌中……」

          第七十二章:各怀异心逞奇谋(二)

  晋大兴三年(公元320年),拓跋什翼键出生于鲜卑拓跋部,是拓跋郁律的次
子。拓跋郁律是鲜卑索头部首领,被封代王。太兴四年,什翼键之父拓跋郁律去
世。咸和四年(公元329年),拓跋什翼犍的长兄拓跋翳槐继位。同年,拓跋翳槐
派拓跋什翼犍到后赵作人质,请求和好。拓跋什翼犍在后赵一住便是十年。

  公元338年十月,拓跋翳槐病危,临终前遗命诸部大人,一定要迎立拓跋什翼
犍继位,社稷才可安定。十一月,拓跋什翼犍在繁畤城以北继位,时年十九岁。

  次年春天,拓跋什翼犍开始设置百官,分掌众职。以代郡人燕凤为长史,许
谦为郎中令,建立法制,使百姓安居乐业。东自濊貊,西至破洛那,南距阴山,
北达沙漠,无不归附,人口达数十万。

  公元341年九月,拓跋什翼犍修筑云中盛乐城。十月,匈奴铁弗部首领刘虎进
犯代国西部边境。拓跋什翼犍派军迎击,大败刘虎军,刘虎仅以身免。刘虎死后,
其子刘务桓继任首领之位,归顺代国,拓跋什翼犍将其女嫁与刘务桓。

  收到来自赵国的信使,拓跋什翼犍在金帐中召集子弟重臣,共议是否一同出
兵伐汉。

  庶长子拓跋实君大声说道:「父汗,儿子以为当出兵伐汉!汉地是好地方,
有肥沃的土地,有锋利的铁器,有华美的丝绸,更有无数乖顺的奴隶!我族拥有
的土地已经足够辽阔了,缺的就是奴隶和财富!若是这次与赵国一同出兵,掠来
十几万人口,则我族必定更加强盛!」

  其弟拓跋孤之子拓跋斤道:「大汗,我也以为当出兵伐汉,但是这条件,还
需与赵国再议一议!我们一起出兵伐汉,出一样多的兵,流一样多的血,打下来
的八百里秦川,还有那几百万人口,可都是他赵国占了!这千里迢迢的,我们能
带回来多少财富与人口?按赵国的条件出兵,太不公平了!」

  拓跋什翼犍不置可否,转向了长史燕凤,笑着问道:「燕先生有何看法?」

  燕凤答道:「大汗统治的疆域,方圆数千里,然而土地贫瘠,人口不过数十
万。四面皆是平原,无名山大川之天险,而东有燕、西有凉,南有赵、汉。燕国
慕容皝,常怀兼并之心,前年还曾派军攻打我国。赵国有雄兵数十万,人口上千
万,也是一个虎视眈眈的强邻。」

  「汉国所居雍州之地,位于长城以南。我攻而胜之,不能居其地,不能得其
耕作之利;长城以北,草原之地,我攻而胜之,我能居其地,且能得其放牧之利。
以臣之见,与其伐汉,不如统一草原,休养生息。」

  「然而赵国乃强邻也,不可不敬事之。以臣之见,不如遣大汗之婿刘务桓,
率匈奴之兵,与赵国同伐秦川。」

  拓跋什翼犍露出满意的笑容:「燕先生之策,深得我心。」

           ***  ***  ***

  「嗡,嗡……」伴随着机括声响,一枚枚石弹划过天际,落入赵军阵中。几
架井栏被石弹拦腰击断,上面的赵兵坠落地下,摔得骨断筋折。淬毒的箭矢如雨
般落下,城墙前两百步内,已经成为了绝对的死地。

  几台冲车顶着箭雨,顽强地向前移动。汉军的箭矢落到车上,却被厚重的牛
革阻隔。眼看将到城下,几枚燃烧着的火弹从天而降,刚好砸在了车顶上。油脂
四溅,烈焰腾飞。车下的赵兵变成了几个燃烧的火人,嚎叫着逃了出来。焦臭的
烤肉味,顺风传入了赵军阵中。

  「当……当……当……」赵军本阵传来了鸣金声,阵前的赵兵松了口气,如
潮水般迅速退去。连续两个多月的攻城,赵军上下从来没有拣到什么便宜。在这
城前的数百米内,已经倒下了数以千计的豪勇壮士。

  城头上再次传来了汉军的欢呼。早在战前,诸葛雅已经派人仔细校对了投石
车的落点。可以说,虎牢关前的五百米内,每一处都有固定的投石机瞄准。赵军
的攻城器械一到城下,就会遭到精准的投石攻击。至今为止,赵军甚至都没有摸
到虎牢关的城墙。

  诸葛雅、张佩、李鸿、钟烈等人,正在城墙上巡视。看到赵军再度退却,诸
葛雅的眼中,却闪过了一丝疑惑。她转头对李鸿道:「先生,我对战局有些疑惑,
还要请先生指教。」

  「两个月前,赵军又是疲兵,又是疑兵,又是夜袭,可谓计谋百出。可是最
近这一个月来,赵军每天的攻势,倒像是应付差事一样。他们这样做,白白靡费
粮草,折损士气,以姚弋仲、冉闵、苻洪之能,又怎会做出如此蠢事?」

  张佩在旁边笑道:「雅姐姐,当初赵兵诡计四出时,你每天疑神疑鬼,连觉
都睡不安稳。现在赵兵攻势变缓了,你还是疑神疑鬼。照我说啊,他们一定是技
穷力竭了。」

  李鸿皱着眉头,沉吟道:「陛下所思,亦是臣心中之惑。姚、冉、苻三人皆
是一代名将,决不可等闲视之。赵军如此作为,必有诡计。微臣已经遣人巡查山
间歧路,又在宛洛之地广布间谍,对方兵势并无异动。」

  张佩插嘴道:「不管怎么说,我军凭城据守,以两万新兵,牵制赵军五万精
锐,就算这样耗下去,也没有什么坏处。我们只需以不变应万变,守好城池就是。
雅姐姐,你还是放宽心些,这两个月来,你又瘦了……」

  正在此时,忽然有兵士禀报道:「汉王陛下,雍州刺史夏侯将军遣使急报!」
诸葛雅闻讯一惊,连忙道:「使者何在?」兵士答道:「使者入关之后,人马俱
毙,只留下书信一封。」随即呈上了木筒一支。

  诸葛雅打开木筒,取出帛书,上面正是夏侯昭的笔迹:「赵燕公石斌,挟匈
奴刘务桓,率精骑两万,自阴山突入雍州,直扑长安而去。臣已传讯雍州各城,
令各自坚壁清野,静候援军。此番关中糜烂,臣之罪不可辞也。唯请陛下谋定而
动,不可轻身赴险,切切!」

  诸葛雅看完帛书,面色大变,对周围亲卫道:「警戒四周,五十步内,不许
有人靠近!」周围的女卫兵们凛然应命。十步一岗,五步一哨,诸葛雅等人周围,
空出了一片绝对安全的区域。

  「陛下,发生了何事?」李鸿接过诸葛雅手中的帛书,顿时脸色大变,「羯
胡居然出此毒计……」钟烈和张佩依次看过帛书之后,俱是忧惧不已。长安城中
只有数千士兵,也无名将镇守,此刻说不定已经落入敌手。关中之地,此刻只怕
已是遍地烽火。

  「事已至此,忧也无益。诸位,可有良策?」

  「陛下,以臣之见,当封锁消息,迅速率军回援长安,只要潼关还在我军手
中,则大事尤有可为。夏侯将军坚壁清野之策用得极妙,敌军轻骑入关,并无辎
重。只要陛下回守,人心一定,胡骑必败。」李鸿瞬息之间,已经恢复了镇定,
拱手献策道。

  「这计策必是出于对面诸人之手,趁他们还未得到消息,陛下可率军速归。
我愿留守虎牢,陛下只需留给臣三千兵士即可,必不让敌军越虎牢一步!」

  钟烈亦上前躬身道:「臣蒙陛下信重,以国士相待,此正报效之时也。臣愿
与李丞相同守虎牢,人在城在!」

  诸葛雅心中感动,眼眶微微发红。她伸手扶起两位大臣,执着他们的手道:
「诸葛雅何德何能,能得两位相助。我当留下精兵一万,与两位守城。」

  李鸿叫道:「不可,陛下只带一万兵士,若是遇到敌骑,如何是好?」

  诸葛雅道:「此去长安,不过五日路程。我当先据潼关,详查形势。这一万
人野战不足,守城却是有余。等到汇集四方援军,我再与敌军决战。倒是两位,
要面对赵国倾国精锐,断后之任,岂可轻忽?」

  李鸿见她心意已决,便不再劝,肃容道:「陛下有此谋划,臣也就放心了。
有陛下留下的这一万精锐,我必可令虎牢固若金汤。」

  诸葛雅点了点头,凝视着他们的眼睛道:「我只想请两位记住,如果虎牢不
可守,两位务必要果断退兵,不可轻言牺牲。纵然弃了虎牢,洛阳,只要守住潼
关,我军依旧可以东山再起。可是两位这样的国士,一旦失去,便不可复得。请
两位记住,为了诸葛雅,请千万珍惜自己。」

  李鸿和钟烈眼眶一热,连忙行礼道:「陛下厚意,微臣铭记!」

  诸葛雅笑道:「记得你们的承诺,等我荡平胡骑,来日在洛阳与两位共谋一
醉!」说罢,她带着张佩,径直前往军营点将选兵,准备赴援长安。

  两个时辰之后,诸葛雅和张佩带着一万精锐,从关后离去。李鸿和钟烈站在
城楼上,默默地目送着她的旗帜远去,消失在远方天际。李鸿突然转过头,对钟
烈道:「有主如此,夫复何求?」钟烈笑道:「李丞相,下面就看我们的了,可
不要让陛下失望啊。」两人相顾大笑。

          第七十三章:作壁上观谋渔利(一)

  代国,云中盛乐城

  世子拓跋寔站在父亲代王拓跋什翼犍面前,一脸恭敬。不止是他,东自濊貊,
西及破落那,南距阴山,北尽沙漠,数十万的代国臣民,都对他的父亲敬若神明。

  自他父亲即位以来,代国日益兴旺。四年前击破匈奴刘虎,匈奴继任首领刘
务桓,不得不卑辞厚礼,请为附庸。两年前,燕王慕容皝让父亲贡献骏马千匹,
父亲置之不理。燕王世子慕容俊率前军师慕容评攻代,却毫无所得。

  「父汗,你为何拒绝了赵王的出兵邀请,却让匈奴刘务桓去跟赵国一起出击
关中。儿子听说,那关中物产丰富,人口众多。那刘务桓跟着赵国出兵关中,若
是掠得十几万青壮,来日岂不是我代国之忧?」

  拓跋什翼犍听到儿子的问题,开怀大笑道:「寔儿能够想到这一点,父王很
是欢喜。看来你这几个月和燕凤、许谦先生读书,确实花了不少心思。」

  「你最近在读左传,可还记得僖公三十年,晋、秦两国围郑,烛之武退秦师
所言?」

  拓跋寔闻言低诵道:「秦、晋围郑,郑既知亡矣。若亡郑而有益于君,敢以
烦执事。越国以鄙远,君知其难也,焉用亡郑以陪邻?邻之厚,君之薄也。」读
到这句,顿时恍然大悟:「父亲大人不可出兵,是因为这个原因?」

  拓跋什翼犍笑道:「那关中距我代国有数千里之远,沿途有戈壁大漠,崇山
峻岭阻隔,中间还插着漠南高车部,匈奴刘务桓和赵国的并州。土地我们毫无所
得,些许子女财帛,恐怕还及不上远征的靡费。」

  「更何况,自古劳师袭远,越国而攻,十战九败。孤军深入,乃是兵家大忌。
敌军但凡稍有准备,只怕大军就回不来了。」

  「就算灭了关中汉国,那土地和人口,也是白白便宜了赵国和匈奴,与我代
国有何好处?前年我国才与燕国交恶,燕军若是趁机来攻,岂不危险?」

  拓跋什翼犍为了教导儿子,将这中间的关节掰开揉碎,剖析的明明白白。末
了,他又补充道:「寔儿,那汉人的书籍,中间有无数治国治军的智慧。人生下
来,什么道理都不知晓,全凭后天的经历积累。有些是自己亲身的体会,有些是
从别人的经历学习。那书本中记载的,便是千百年来无数豪杰的经历。」

  「寔儿,人在处事的过程中,难免会犯错。若是普通人家,犯错的结果不过
是些许财帛,但你若是一国之主,犯错的结果,很可能就是几万条人命。这千百
年来,一时大意导致身死国灭的君王,还少吗?」

  拓跋寔屈膝跪地,大声道:「父亲大人放心,儿子一定好好读书,谨慎处事。」

  拓跋什翼犍扶起儿子,笑道:「我相信你,一定能够成为草原上的一代雄主。
至于此次出兵伐汉嘛,呵呵,那刘务桓利令智昏,正是我代国一统草原的大好时
机。」

  他疾走两步,站在墙壁上悬挂的地图前,指着漠南笑道:「刘务桓这次亲自
带了五千精锐出征关中,王帐中就剩下十几万老弱妇孺。我料他此去关中,半年
内必不能归来。我已经派高凉王(拓跋孤)勒兵阴山,先去取了朔方。让长城以
北的土地和人口,都归我代国所有。」

           ***  ***  ***

  虎牢关外,赵军大营

  远道而来的信使,为姚弋仲带来了久盼的消息。他拿出信函,扫视了一遍,
兴奋地挥拳砸在桌面上:「大事成矣!速招苻洪、冉闵两位将军,来大帐议事!」

  半个时辰之后,冉闵和苻洪闻讯赶来。冉闵看到姚弋仲一脸兴奋,忍不住猜
到:「大将军何事欢喜?莫非邺城那边有了消息?」

  姚弋仲取出信函,递给两人传阅,笑道:「燕公石斌,与匈奴刘务桓,率轻
骑两万,已经突入平阳,直奔长安而去。按照时日推算,此刻多半已经到了长安
城下。」

  冉闵抱拳道:「恭喜大将军。叛军听说关中有变,必定军心思归。我军攻克
虎牢关,只在眼前。」

  姚弋仲笑道:「此番平灭叛贼,多赖冉将军奇计。回京之后,老夫自当在陛
下面前,为冉将军请功。」冉闵连连逊谢。

  姚弋仲唤来姚襄道:「你去组织几百个嗓门大的士兵,到虎牢关前喊话,就
说大赵和匈奴联军,已经攻入长安。」姚襄接令而去。

           ***  ***  ***

  黑色的夜幕笼罩着屹立千载的虎牢雄关,苍灰色的城墙被火焰映红。城墙上
每隔数十步,就燃着一堆篝火,照得周围一片通明。

  汉军的巡夜战士们结队在城上经过。对峙了三个月之久,赵军的攻势已经缓
了下来,汉军的步卒放下戒心后,顶不住困倦,三三两两地缩在垛堞阴影里睡觉。

  巡夜的校尉并不说话,只是大步上去,用力拍打那士卒的头盔。士卒们纷纷
醒来,不敢和怒目的校尉对视,老老实实地低着头,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。

  他们都熟悉这个脾气暴躁的校尉,他是洛阳太守钟烈的堂弟钟旭,知道在他
面前抱怨什么都是没有用的。何况钟旭也并不轻松,接连半个月,钟旭每夜都带
刀在城上巡视,长长的城墙走一圈足有五里,钟旭前半夜走一圈,后半夜再走一
圈。

  「睡!梦里敌军若是攀上城头,不但你自己的头要被敌人砍了,你的同袍也
要被你害死!若是丢了虎牢关,让胡人攻破洛阳,你的父母妻儿,一个都活不下
来!」钟旭低声吼道。

  他巨大的身体后面闪出了身着青衫的李鸿,李鸿对他摆了摆手:「发怒无用,
这么些人都那么困,想必是有原因。你们是几班轮值?」

  军士们不敢怠慢,他们也认得出李鸿,这位军师大人虽然很少下到营寨里和
普通士卒谈心,不过他可是当朝丞相,常伴汉王诸葛雅左右,是她的谋主。

  「说起来三班轮值,可是夜里经常被拉起来上城,也不知道怎么排的,一天
倒要值两班。」军士年纪不小,说起话来胆子也大了几分。

  李鸿点了点头,汉王诸葛雅带走了一万精锐,城中的军队只剩下一半。虽然
补充了一些青壮,但兵力依然有些紧张。为了保证虎牢关的安全,不得不将三班
调整为两班。

  「果然是过于紧张了。用兵之道,张弛有度。这样下去,便中了对方的疲兵
之计。传我将令,重新划定值守次序,一班城上值守,一班营中候命,一班睡觉。
若非钟将军和我的手令,不可擅自调兵上城!」

  李鸿的目光,望向了西方的星空。「汉王陛下,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,此城
必在我军掌握之中!」远处漆黑的苍穹中,一轮圆月,带着血红的光晕,冰冷地
照耀着天地。

  次日清晨,鼓声连绵响起,一队队的赵兵列成整齐的方阵,在关卡前汇成一
片。士兵们推出攻城器械,一直走到投石机的射程边缘。两个多月下来,他们以
无数士兵的性命为代价,摸清了汉军的攻击范围。

  片刻后,几百个嗓门大的士兵策马从队列里冲出,奔到城墙百步的距离,停
了下来,对城墙上高呼:「城上听着,奉大赵冠军大将军之令告知尔等,大赵燕
公石斌,与匈奴刘务桓,率精骑两万,自阴山突入雍州,已经攻破长安。诸葛雅、
夏侯昭、王琰等皆已被俘!大赵燕公石斌大军不日平定雍州,东向洛阳!」

  「尔等如愿献关归附,冠军大将军可宽恕汝等罪过,官员将校可降级留用,
士兵百姓皆放归乡里,既往不咎。这是冠军大将军宅心仁厚,念上天有好生之德,
给尔等最后的一条生路!若是胆敢继续负隅顽抗,我大军攻进关卡时,必玉石俱
焚,到那时,悔之晚矣!」

  赵兵这几百个大嗓门的士兵这么一喊,城上汉军全军上下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前些天,汉王诸葛雅确实是和光禄勋张佩一起,率领一万精锐出关西去。听赵兵
这么一说,原来是赵国勾结匈奴,入侵关中。再听着后面的消息,将士们难免将
信将疑,人心浮动。

  洛阳太守钟烈看着将士们有些动摇的目光,突然仰天长笑起来。他一边大笑,
一边高声喊道:「汉王陛下武功盖世,昔日指挥着数百女奴,便阵斩羯胡悍将汲
鱼、袭杀黎阳郡守杜勋,全歼两千赵兵精锐。以万余义军,在长安城下一战击破
数万赵兵精锐,阵斩悍将刘浑,生擒乐平公石苞。」

  「那燕公石斌,与乐平公石苞都是一般货色。陛下率领一万精锐回援,有夏
侯昭将军数万精锐辅助,又有雍州十余万乡兵为后继,旬日之内,必有捷报传来!」

  「姚弋仲也是当世名将,必定知道燕公石斌不是陛下对手,这才捏造假消息,
想来骗我们投降!若是消息当真,何不让燕公石斌将俘虏送到城下?」

  钟烈声如洪钟,远远传扬开去,城上城下都是听得清清楚楚。姚弋仲下令攻
城,符洪和冉闵所部都小心翼翼,不肯折损实力。他自己的儿子姚襄姚苌,也是
一样。这次进攻,很快便草草收场。

          第七十四章:作壁上观谋渔利(二)

  虎牢关外,氐族苻洪军中。

  大帐中燃起了巨烛,火光将帐篷里照得恍如白昼。苻洪捧着兵书,正在津津
有味地阅读。案几上除了几本书、一把刀和一壶酒,再无他物。

  「父亲!」一个人一把撩开帘子,走入了帐篷。在苻洪军中,敢这样不经通
报就直闯苻洪大帐的,只有他最钟爱的少子苻雄了。

  「雄儿,来找为父有什么事?」苻洪拍了拍身边的软榻:「来,坐到父亲身
边慢慢说。」

  苻雄抱着膝盖,坐到了苻洪身边。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,苻洪看到小儿子这
样高兴,心里也开心起来。

  「父亲,儿子得到了一位贤士,他已经有了攻破虎牢关的妙策!」苻雄凑到
苻洪耳边,讲述着破城的妙计。

  苻洪的脸上堆满了笑容,眼角额头的皱纹也舒展开来。破城的妙计还在其次,
最关键的是,小儿子能够得到贤士的归心与辅佐。

  与汉人不同,草原上流行的风俗,是小儿子继承父亲的财产。而苻雄也没有
辜负父亲的期待。他从小便爱读兵书,多有谋略,弓马娴熟,礼贤下士。年纪轻
轻,在治政领军上都展露出了非凡的能力。

  「雄儿,你做得很好。草原的狼王,仅靠锋利的爪牙,是不够的。聪明的头
脑,对狼王来说更为可贵。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,对身边的人,不可过于信任。
草原的狼王,始终要有一颗警惕的心。」

  「是,儿子知道了。」

  「还有,这个计策你知道就可以了,不要泄露出去。」苻洪牵着苻雄的手臂,
走出大帐,望向了西边的雄关,和雄关背后的千里沃土:「让那个汉人女子,跟
他们继续斗下去。等到他们撕咬地筋疲力尽的时候,才是我们出手的好机会。」

           ***  ***  ***

  「景略先生,我父亲的反应,竟然全被你料中了。」

  当苻雄返回营帐时,首先闻到的却是酒肉的香气。帐篷里生着火炉,整个帐
篷都被烤得暖洋洋的。火炉上架着一个铁锅,里面正炖着羊肉。旁边一壶烫过的
烈酒,浓郁的酒香和肉味混在一起,令人垂涎。

  二十出头的年轻文士,穿着粗麻短衣,蹲在火炉旁,用手捞起羊腿,正在开
怀大嚼。看到苻雄进来,他端起酒碗晃了晃,笑道:「少将军先来尝尝王某的手
艺,再谈其他事。」

  苻雄从锅里捞起一块羊肉,一口吞下。羊肉炖得火候刚好,味道有些偏辣,
吃了以后额头和鼻尖上都出了一层细汗。就着温热的烧酒,一股辣意从喉咙直烧
到胃里。

  「好手艺,辣得爽快!」

  两个人你争我抢,一锅肉,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。苻雄拍着王猛的肩膀笑道:
「景略先生,你可真不像是汉人啊,倒像是我们草原上的好汉!」

  王猛拉开衣襟,手指在身上掏摸片刻,捉住一只虱子,在面前捏爆。之后拍
了拍衣服,笑道:「少将军眼中的汉人是什么样呢?」

  苻雄侧头想了想,笑道:「汉人是叫名士吧……不都是宽袍大袖,穿着木屐,
脸上涂着粉,打扮地跟女人一样,整天在一起谈些佛道玄虚吗?」

  王猛抚掌笑道:「少将军说得很对,不过,这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啊。原来的
汉人中,有着能够一骑当千的猛将,也有着运筹决胜的谋士。远的不说,近的像
魏武帝曹操,小霸王孙策,昭烈帝刘备,他们的文韬武略还在其次,最难得的,
是他们能够让猛将谋士,追随他们的帝王气量啊。战旗所指之处,无数豪杰舍生
忘死为他们而战。这才是我们汉人真正的英雄啊。」

  苻雄悠然神往,举起酒碗道:「这才是真英雄!我们草原上,也有真英雄!
建立匈奴帝国的冒顿单于,便是这样的真英雄!来,为真英雄,干了!」

  两人碰杯之后,都是一饮而尽。

  苻雄问道:「景略先生,为什么父亲欣赏你的计策,却不愿意去实施呢?」

  王猛将壶中的最后一点烈酒倒入碗中,一饮而尽,用袖子抹去嘴角的油污酒
渍,笑道:「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啊。」

  「石虎这些年虽然穷奢极欲,残忍暴虐,但他的帝王心术,却一点没丢。」

  「作为一个帝王,当你没有信心驾驭自己的手下时,最后的办法就是扶持几
个手下,让他们彼此斗来斗去,你只需要维持他们的平衡就可以了。」

  「苻将军,姚弋仲,冉闵,每一个人,都有成为一方霸王的实力。关中这片
土地,给他们任何一个人,都可以成为制霸天下的资本。所以石虎将关中这块肥
肉,同时放在了三头狼王的面前,就是想要看他们互相厮杀啊。」

  苻雄皱眉道:「难道关中之地,就这样白白便宜了那个汉人女子诸葛雅?我
们数万大军,顿兵城下毫无所得,岂不有损军威?」

  王猛笑道:「要说有损,损的也是姚弋仲的名声,对苻将军来说,可是乐观
其成啊。而且石虎年事已高,沉溺色欲,活不了几年了。几个儿子中石宣和石韬
已死,石斌此去关中,只怕和石苞落得同样下场。其余几个儿子,都是愚蠢无能
之辈。朝局动荡,就在眼前。」

  王猛捡起一根啃光了肉的羊腿,蘸着锅里残余的汤水,在地上画了起来。短
短几笔,就勾勒出了天下诸侯的形势。赵国北有鲜卑慕容,西有新汉诸葛雅,南
有东晋。虽然三面都是敌人,但却占据着豫、兖、徐、青、并、冀六个州,几乎
是天下一半的版图。

  「东晋桓温,正准备向西讨伐成汉,兼并巴蜀之地。成功之后,桓温的野心
必定不满足于目前的地位。东晋必将陷入内乱,无暇北顾。」

  「新汉诸葛雅,被匈奴入侵,必定元气大伤。我料她必定止步虎牢关,休养
生息。」

  「鲜卑慕容皝,励精图治,手下有慕容恪这样的名将,乃是赵国的大敌。一
旦赵国生乱,必定乘机来攻。」

  「我看冉闵和彭城公石遵来往密切,姚弋仲之子姚襄在黎阳布置屯田,他们
的目的,都是赵国的王都邺城啊。就让他们去争夺那个王座吧,最终的胜利者,
也将面对来自北燕恶狼和新汉雏凤的夹击。而我们应该去那里,正好可以坐收渔
利!」

  羊骨头划过了青州和徐州,那里是曾经的战国七雄——齐国的疆域。

           ***  ***  ***

  北地郡郡治,富平县城

  朔风萧瑟,白雪飘飞,大地一片苍莽。

  郡守李青站在城楼上,望着远方的旷野。在那里,千军万马奔腾而来,黑压
压一片,正向北地郡的郡治富平县城飞速移动着。

  李青的全部心神,此时都投向了这汹涌而来的胡骑怒潮。这正是赵国燕公石
斌与匈奴刘务桓的联军——两万精锐骑兵。

  尽管富平县城内,只有步兵三千人,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刚刚拿起刀枪的新兵,
郡守李青却没有任何屈服的心思。他整理着身上的铠甲,在城楼上敲响了战鼓,
高喊着:「胡骑入侵,誓死守城!」

  城中将士凛然奉命,握紧了手中的武器,冲上了城头。他们知道,一旦放任
胡兵冲入县城,自己全家老幼,没有一个人能够保住性命。这场战争不是为了高
高在上的统治者,而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和亲人!

  前锋胡骑汹涌扑上,本以为这个小小的县城会立刻被攻下,没想到城头守军
准备得十分充分。羽箭、滚石、檑木、金汁如暴雨般倾泻而下,首批攻城的勇士
全都死在了城下。尤其是郡守李青,祖传箭法堪称百步穿杨,指挥攻城的千夫长
被他一箭射死在马上。

  击退胡骑的第一次攻势之后,李青心潮澎湃,激动不已。他乃陇西李家之后,
祖上世代为将,可以追溯到昔日秦始皇时的名将李信,汉武帝时的名将李广、李
陵。

  可惜李家祖上这几位名将,都有些时运不济。李信破赵灭燕,可惜伐楚时败
于项燕之手。李广令匈奴畏服,称之为飞将军,不敢犯其属地,漠北之战中因失
道获罪,愤愧自杀。李陵率五千步兵与八万匈奴兵战于浚稽山,杀伤匈奴近万人,
转斗千里,矢尽而降。

  李青自幼苦学,善弓马骑射。自元嘉之乱以来,胡尘崩腾。衣冠陷于锋镝,
而戎虏盈乎朝市。石勒窥伺神州,刘聪劫杀晋帝。李青常常抚剑夜啸,唯愿驱逐
胡虏,光复中原,勒马阴山,以扬李家将门之名。而今日之战,正是他扬名之始。

  刘务桓身着金甲,骑着一匹黑色战马,见攻城不利,便询问着部下:「前面
守城将领是谁?」

  有部下答道:「乃是汉国北地郡守李青,据传乃是汉代飞将军李广之后。」

  周围胡人听到飞将军李广之名,皆是心神一震。尽管分属敌对,又过了几百
年,匈奴人依旧对这位名将十分敬畏。

  刘务桓凝神细想了一会,突然对身边将领吩咐着:「传令下去,绕城而行!
汉地广大,我草原上的勇士,何必在坚城之下,做无谓牺牲?去洗了周围的村落,
那李青若敢出城,便将他在野外击溃!」

          第七十五章:素雪香魂照汗青(一)

  富平县城附近的村庄里,立刻升起了黑色的烟柱,风中依稀可以听到哭喊声。

  虽然只是边境上的小村落,已经让这些胡人们感到了繁荣景象。自从诸葛雅
颁布屯田令之后,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,汉人们辛勤劳作着,家家户户都有充足
的粮食和衣服。

  刘务桓部所在的贫瘠草原自不用提,即便是石虎治下的关东区域,在苛政下
也是民不聊生。这些胡骑进了雍州之后,对于百姓的富庶大为惊叹。

  而这些富庶祥和的村落,今日却是火光冲天,到处都充满了痛苦绝望的惨叫
声。

  两万轻骑以千人为一队,四下烧杀劫掠,侵略着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村落。
他们肆意宣泄着自己的兽—欲,实施着非人的暴行。

  他们杀死了一切敢于反抗的人,将青年男女捆绑着编成长队,作为他们的奴
隶。那些没有价值的老幼病弱,都被胡兵当场杀死。在瓜分了所有可以携带的金
银细软之后,胡骑一把火将汉人辛苦建设的家园化作灰烬。

  刘务桓在亲兵的陪同下,策马从村落中央穿过。整个村落,这时都已化作一
片修罗场,充耳都是汉人的哭嚎声和匈奴兵的兴奋嚎叫声。

  一个匈奴兵扯着一个女人的头发从燃烧的房屋里走出来,她的双腿拖在地上,
拼命地挣扎着。匈奴兵一拳打晕了她,当着其他人的面就在门前的地上蹂—躏着
这个女人。

  完事之后,匈奴兵发现这个女子的手臂上戴着一个金手镯。他用手捋了两下,
没有弄下来,恶念陡升,一刀便将女子的手臂斩了下来,随即取走了那个金镯。

  那个女子当场疼得醒了过了,看着自己的断臂,发出了凄惨的哀嚎。那个匈
奴兵嫌她太吵,手起刀落,切开了女子的咽喉。猩红的血喷涌而出,在地上汇成
了一大滩。

  刘务桓目睹了整个过程,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。他信奉着弱肉强食
的道理,懦弱的汉人既然无法守护自己的家园,那这一切就是上天赐给匈奴勇士
来享受的!

  风里浓重的烟尘味和血腥味,让他兴奋起来。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继承冒顿单
于的大业,开启了属于匈奴的辉煌盛世。

           ***  ***  ***

  长安城外,匈奴刘务桓军中。

  朔风吹过,雪花带着冰渣,打在人的脸上。金帐门口值守的士兵们,听着帐
里传出的男女笑声,闻着飘出的酒肉香气,眼中都露出了赤裸裸的嫉妒。他们袖
着手,在雪地里跺着脚,心里惦记的,都是自己一路上抢来的财宝和女奴。

  帐篷里的动静越来越大,男人粗野的笑声,女人妖媚的笑声,最后转变成了
粗重的喘息和高亢的呻吟。外面的士兵听得身体里的血都快沸腾了,只想着快点
回去,在自己帐篷里的女奴身上好好发泄一番。

  两万骑兵,这已经是匈奴刘务桓和赵国燕公石斌的全部家当。他们抱着必胜
的信心,这一战,一定要在关中大捞一笔,带着十几万青壮男女和无数财宝回来,
奠定称霸草原的基础。

  这一路行来,果然没有人敢阻挡他们的大军。在两万铁骑面前,所有的城池,
都闭紧了大门。匈奴和羯族的联军肆意地洗掠着汉人的村落,杀死他们的男人,
抢走他们的财物,将他们的妻子儿女,虏为自己的奴隶。

  而新汉国的雍州刺史夏侯昭,只敢领着五千骑兵,鬼鬼祟祟地尾随在联军的
身后。当联军想要扑灭她时,她便惊慌地躲进附近的城池里。

  联军一路南下,洗掠着县城和村落。在享受着杀戮和劫掠快感的同时,刘务
桓和石斌发现,部队变得越来越臃肿了。马背上增加了装满金银丝帛的包裹,马
尾后跟随着衣衫破碎的女奴。原本进退如风的骑兵,现在的行军速度还不如行脚
的商人。

  「丢下你们的破烂,从现在起,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——长安!」刘务桓召
集全军,宣布道:「那里是汉人的王都,有着无数的财富和美人。攻破长安之后,
我允许你们洗城十日!」

  来自草原的骑士们,身体里的狼血都被激活了。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,发
出了野兽一般的兴奋嘶吼。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联军的行军速度骤然加快。像一
只饥饿嗜血的巨狼,一口咬向了新汉王国的心脏——长安。

  自长城到长安,一路上的城池都燃起了烽烟,传递着敌袭的警讯。最开始得
知胡骑即将进攻长安的时候,长安城内慌成了一团。长安城有十二个城门,城墙
周长近二十里。城中的守军却只有五千人,也没有名将指挥。面对两万胡骑,几
乎是必败的局面。

  城中众议纷纷,都在想着怎么逃命。只是就算逃出长安,在平原上又如何能
躲得过胡骑的追杀?至于投降,下场只会更凄惨。胡人只会抢走他们的所有财富,
凌—辱他们的妻女,将他们当做奴隶驱使折磨,直至死亡。

  最后,是王琰和王玲冰,稳住了城内的局势。既然别无选择,那么就竭尽心
力,守住长安城!

  王琰竭尽库存的兵器铠甲,紧急招募了一万多周边的乡兵,编为新军。同时
将城门都用巨石封死,只留下向东的一个城门。尽管如此,城墙上的守兵还是显
得如此单薄。何况,他们都是些临时招募的乡兵。

  就在城里的人都要绝望时,下雪了。

  飘扬的大雪,在地上融化后,变成了厚厚的冰层。王琰和王玲冰看到地上的
坚冰,目光一闪,都兴奋地大笑起来。她们都想到了,当年魏武帝曹操与马超对
峙时,一夜建冰城的故事。

  城中的老幼妇孺,都被动员起来,在城头上生火煮雪,再浇到城墙上。当匈
奴和羯族联军到达时,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冰城。城池附近的地面,滑溜地无法
立足。费尽力气搭起来的冲车和投石,对冰面留下的痕迹,只要浇几大锅水就消
失了。

  刘务桓望着远方的冰城,差点掰断了手中的马鞭。石斌劝他道:「这冰总是
会化的,城里的汉人不过苟延残喘。他们的希望都在外面的援兵身上。只要击破
汉人的援兵,此城不攻自破。」

  于是城内外的两军,就这样安静地对峙起来。

  石斌带着几个武士,向刘务桓的金帐走来。队伍的最后面,押着一个汉人女
子。女子大约十七八岁,身上穿着一袭红衣。红衣多处破碎,露出了伤痕累累的
身体。

  石斌带着手下和这个女子,走进了帐篷。刘务桓正趴在两个女奴的身上,耸
动着身体。被石斌打扰了他的兴致,刘务桓显得有些生气。他从下向上地打量着
汉人女子,目光最终停在了她的脸上。

  「燕公,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女子?虽然长相一般,但是有股倔强的味道。不
错,不错。那些只会哭喊求饶的女奴,玩多了也没什么意思。是该换换口味了。」

  石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:「我们抓住了一个想在夜里溜进城的汉人女子。
她是城里向外求救的信使。」

  「信使?」刘务桓爬起身来,也不穿衣,就这样赤条条地走到女子的面前,
扯着她的头发,让她抬起头来。女子的眼中,全是仇恨。

  「汉人真是有趣,居然派这样柔弱的女人做信使。」刘务桓打量着女子身上
的伤痕,对方饱受凌辱的凄惨模样,让他的身体又兴奋起来:「燕公,这个女人
看起来很倔强啊,你是怎么从她嘴里挖出话的?」

  「我只是让我的亲兵们过了过瘾,然后告诉她,如果再不听话,我就用她去
满足那些饥渴的战马和猎犬。」石斌淡然道。

  刘务桓吓了一跳,心中暗自道,石虎的这几个儿子果然一个比一个更变态。
他定了定神,问道:「你从哪里来?求取了哪里的援兵?」

  「洛阳。」女子低下头,低声答道。

  「你是去向诸葛雅求援的啊。诸葛雅敢回来跟我们在长安城外野战么?」刘
务桓笑道。

  女子咬着牙齿道:「汉王殿下的大军很快就要来了,你们一定会死在汉王殿
下的神箭下。」

  「就凭她手头那两万新兵么?虎牢关那里,有我大赵姚、苻、冉三位将军,
她至少也得留下一万军队。一万步兵,也敢跟我两万铁骑在平原野战么?」石斌
冷笑道。

  刘务桓勾住女子的下巴,笑道:「我给你一个机会。去城下,告诉城里的人,
诸葛雅已经在虎牢关被大赵击败了。大赵的军队,很快就会和我们在长安城下会
师。让他们现在开城投降,我可以赦免他们。如果城破的话,我会屠灭这个城市。
所有的男人,都得死。只有像你这样的年轻女人,有机会成为奴隶。」

  「去城下,说出这番话,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宠妾,享受荣华富贵。如果做
不好,燕公马厩里的战马会替我好好教训你的。」

  石斌对手下道:「去,押着她到城下,如果敢耍什么花样,就敲晕了带回来
慢慢炮制。」两个武士大声应诺,捏着女子的脖子,走出了营帐。

          第七十六章:素雪香魂照汗青(二)

  长安城北门,戍守的士兵惊讶地发现,匈羯联军突然排开阵势,向城门靠近。
士兵们紧张地举起了弩箭,往投石机上填装石弹。信使直奔城楼,向王琰和王玲
冰报讯。

  王琰和王玲冰赶到城头时,看见一队赵兵,押着一个红衣女子向城门走来。
王玲冰眯起眼睛道:「那是我的手下凌雪,去向汉王陛下求援的。看起来是被赵
兵俘虏了。」

  王玲冰对身边的一个女下属道:「快去找一个神射手,如果她说出什么不合
适的话,一定要及时射杀她。」部下领命而去。她转头对王琰道:「我猜胡人一
定是想让她来打击我军士气。」

  赵兵颇是狡猾,走到距离城墙两百余步处,就不再靠近。这样的距离,除非
诸葛雅在,否则一般的射手是达不到的。城上众人眼睁睁地看着,凌雪被两个赵
兵武士押着跪倒在雪地里。

  王玲冰走到城墙边,扶着城垛,对外喊道:「凌雪,你不要忘记,你是为什
么要加入血衣卫!」城头的射手们,举起了手中的强弩,对准了雪地上的女子。

  凌雪身后的两名羯族武士中,一人上前一步,把一面木盾竖在女人的身前,
防止城头的射手狙杀,另一人拔刀架在女人的颈上。「站起来,告诉他们,燕公
要你说的话!」

  凌雪默默地爬起来,抬头看着城头上的将士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「我去虎
牢关,在路上遇到了汉王陛下……」她的声音有些嘶哑,但却清晰地传到了城头。

  「汉王陛下的援军……就要来啦!」凌雪忽然用撕裂般的声音大喊。这个满
身伤痕的女子,不顾一切地喊出了这一句话,在下一个瞬间,毅然地将细嫩的项
颈凑向了刀口。锋利的刀刃切开了她的血管,鲜红的血柱喷射而出,染红了素白
的雪地。

  凌雪纤细的身体,软倒在了雪地上,犹如一朵绽放的红梅。她安然地闭上了
眼睛,嘴角还带着笑容。在她的脑海中,闪过了一生的经历。幼时的幸福……家
破人亡,胡虏对自己的折磨……长安光复,加入血衣卫时的誓言……「汉王陛下,
一定会为我复仇的!」

  这一瞬间的变化,让这队羯族武士都愣住了。没想到凌雪,违背了燕公石斌
的命令,可是她却这么快地自杀了!该如何向燕公回复?这些武士愣在了原地。
过了半晌,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去禀告石斌。

  「什么?」石斌闻言大怒,一脚踹翻了前来报讯的武士,吼道:「一群无能
的家伙,连个女人都看不住。她的尸体呢,拿去喂狗!」

  「且慢!」刘务桓站起身来,背着手在大帐里来回踱步。他的嘴角,露出了
一丝笑容:「如此刚烈的女人,算得上是一个勇士,怎么可以喂狗呢?她的尸体
须得好生打理才对。」

  长安城头上的汉军,惊讶地看到大队胡兵,簇拥着刘务桓和石斌来到了阵前。
在刘务桓的指挥下,他们用冰雪筑起了一个高台,高台顶上立起了一个木架。他
们剥光了凌雪的衣服,将她的尸体赤条条地挂在木架上,用冰水封冻起来。

  「这女人也算是个勇士了,岂可孤零零地一人上路?去抓十个汉人女奴,一
起冻起来!」

  十个无辜的汉族女子,被匈奴兵剥得赤条条的,驱赶着爬上高台。她们被分
开四肢,绑在了木架上。匈奴兵像是堆雪人一样,用冰雪将她们包裹起来。身体
残余的热量让雪水融化,而后又很快结冰。等到铲去表层的冰雪之后,十个残忍
的活人冰雕就这样制成了。

  刘务桓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,对城头喝骂道:「你们就和这些冰块一起
苟延残喘吧!等到冰雪消融之日,你们一定会死得比她们还要惨!」

  王琰恨恨地捶打着城垛,叹道:「是我无能,让胡人如此嚣张!眼睁睁地看
着她们死去,连给她们收尸都做不到!」

  王玲冰望着刘务桓和石斌,目光冰冷,平静地道:「我们的生命和尊严,早
就被胡人践踏摧毁完了。我们之所以有勇气重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,都是因为遇
到了汉王陛下啊。当我们加入血衣卫的一刻,已经有了随时去死的觉悟。」

  「你看,凌雪的嘴上,还有笑容啊。如果今天是我的话,也会毫不犹豫地做
出同样的选择,快乐地去死。因为我们知道,汉王陛下,会替我们复仇的。」

           ***  ***  ***

  潼关

  诸葛雅站在山道上,望着大军逶迤前行。天寒雪大,山道极是难行,士兵们
都是相互扶持,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。雪花飘飘扬扬洒下,落在诸葛雅的水晶
铠甲上。她也不打伞,就这样赤裸双足,站在道旁。士兵们看到汉王陛下亲自在
路边守望,心中热血沸腾,身上也多了几分力气。

  「雅姐姐,你不冷吗?」张佩手掌抚摸着诸葛雅裸露在外的光洁腰肢,有些
担心地问着。诸葛雅双足踩在雪中,白腻如脂的身体上只有一层单薄的水晶甲。
张佩光是看着,就觉得自己要打哆嗦了。

  诸葛雅笑着用手掌抚摸着张佩的脸蛋,她的手掌温暖柔软,张佩被她这样一
摸,舒服得差点叫出来。张佩在铠甲内套了一层棉衣棉裤,身上倒是暖了,但手
和脸露在外面,都冻得冰凉。而诸葛雅只穿着轻薄的水晶铠甲,全身却都保持着
正常的温度。

  「蒙后土女神眷顾,我的体质异于常人。你莫要看我衣衫单薄、赤足履地,
当我的脚掌接触地面时,大地就如同我的母亲一样,源源不断地为我传递着力量。
女儿在母亲的怀抱中,又怎么会感到寒冷呢?」

  张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她看着自己身上臃肿的衣服,觉得自己的身材都走
形了。更可气的是,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,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。她打量着
诸葛雅:「雅姐姐,你的体质真是让人羡慕呢,无论春夏秋冬,都可以穿得这么
漂亮,不怕冷不怕热……」

  汉军沿着山道冒雪兼程而行,直到站在潼关城楼上时,诸葛雅庆幸地对张佩
道:「幸亏刘务桓和石斌只顾着围攻长安,没有来进攻潼关啊。若是潼关被他们
占了,我们真的就进退无路了。」

  张佩也是将门虎女,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。她拍着胸脯笑道:「我也是担
心了许多天,生怕他们抢先占了潼关。由此看来,这刘务桓和石斌不过庸人而已,
破之不难。」

  进驻潼关之后,汉军将士们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晚。关内驻军杀猪宰羊,送
上了丰盛的食物。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几天之后,能够在温暖的房屋里喝着滚烫的
肉汤,将士们顿时觉得人生享受莫过于此。

  晚上就寝的时候,张佩直接扑到床上,诸葛雅让她去洗澡,张佩却赖在床上
打滚,始终不肯下地。算一算从虎牢关到潼关,已经将近十天兼程赶路,没有洗
过澡了。而明天从潼关赶往长安,路上也不会再有洗澡的机会。

  诸葛雅自己体质特异,皮肤上不沾尘垢。即便如此,作为女儿家,她爱洁的
天性还是驱使她想要抓紧机会洗个澡。而张佩不像自己,再不洗澡的话,某些女
儿家的部位有可能会生病的!

  诸葛雅想到这里,一边吩咐几个羽林女卫帮自己准备浴桶,一边直接跳上床,
亲手把张佩身上的铠甲衣物一件件地扒了下来。想一想马上就该过年了,两个人
都大了一岁。这一年来,张佩的身子也成熟了不少,越来越有着女人的韵味了。

  当羽林女卫们把浴桶搬进房间,往里面加好热水之后,诸葛雅解下自己的水
晶铠甲,抱起张佩,和她一起钻进了浴桶里。张佩的身体浸入热水之后,顿时舒
服地叫了出来。她眯着眼睛,坐在浴桶里,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。

  诸葛雅只好亲自动手,洗完自己之后,帮张佩全身上下认真地清洗了一遍。
张佩雪白的肌肤,泛出了一层桃红色。而张佩这时候突然变得精神起来,甚至可
以说是